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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篇報告寫於上學期...

權充紀念。

這首詩的由來充滿許多不可信的謎團,說的是和氏玉的故事,雖然說作者、年代一團亂,不過內容還是極好的。值得一讀。

一、琴曲歌辭信立退怨歌之內容

()、作者:

        古題蔡邕作琴操,根據學者考據,琴操應為漢代樂師所做的琴曲,內容多半脫胎自民間傳說或故事。逯欽立認為,琴曲歌辭除鹿鳴等五首出於詩經詩外,其餘為兩漢琴家擬古所作,今本琴操又有後人所增者,所謂琴操為古辭出於琴苑要錄,而〈信立退怨歌〉,應為漢人所作。 

       根據〈信立退怨歌〉之內容,其語法與句式,頗具楚風、形似楚辭,不過句式太過整齊畫一,應為後期作品,至少是楚騷發展到成熟的作品,而不應該為楚平王時代作品,更不可能為傳為耕者的卞和所作。根據其作品的用語推測,楚人絕不可能稱王為楚王,故此曲筆者認為應為後人所作。

 

(二)、內容:

        自郭茂倩以先,並無琴曲歌辭此一類目,許多樂府詩選本亦無〈信立退怨歌〉。

        信立退怨歌現存資料最早可見於李善注《文選》第二十五卷,注曰:「《琴操》,卞和歌曰:『攸攸沂水,經荊山兮,穴山采玉,玉難為功兮。』」由此可證唐代所存《琴操》,有〈信立退怨歌〉。而〈信立退怨歌〉又可名〈卞和歌〉或〈退怨之歌〉、〈獻玉退怨歌〉。

        茲分別選逯欽立所校,與日人整理明代《古詩類苑》所搜之兩種信立退怨歌〉異文,如下:

   1. 逯欽立選校〈信立退怨歌〉:

卞和者,楚野民,常居山耕種。因得玉璞,以獻於楚懷王。懷王使樂正子占之,言非玉,王以為欺謾,斬其一足。懷王死,子平王立,和復抱其璞而獻之。平王復以為欺謾,斬其一足。平王死,子立為荊王,和復欲獻之,恐復見害,乃抱其玉而哭荊山之中,晝夜不止。涕盡繼之以血,荊山為之崩,荊王遣問之,於是和隨使獻王。王使剖之,中果有玉,乃封和為陵陽侯。和辭不就而去。

作〈退怨之歌〉曰:「 悠悠沂水經荊山兮。精氣鬱浹谷岩中兮。中有神寶灼明明兮。穴山采玉難為功兮。於何獻之楚先王兮。遇王暗昧信讒言兮。斷截兩足離余身兮。俯仰嗟嘆心摧傷兮,紫之亂朱粉墨同兮。空山歔欷涕龍鍾兮。天鑑孔明竟以彰兮。沂水滂沌流於汶兮。進寶得刑足離分兮。去封立信守休云兮。斷者不續,豈不冤兮。」

   2. 張之象所選〈獻玉退怨歌〉:

琴操曰卞和者,楚野民得玉璞,以獻懷王。懷王使樂正子占之,言玉后,以為欺謾,斬其一足。懷王死,子平王立。和復獻之。又以為欺,斬其一足。平王死,子立為荊王。欲獻之,恐復見害,乃抱玉而哭,涕盡,繼之以血。荊王使剖之,中果有玉,乃封和為陵陽侯。辭不受而作〈退怨之歌〉。

悠悠沂水經荊山,精氣鬱洽谷巖巖,中有神寶灼明明,穴山采玉難為功,於何獻之楚先王,遇王暗眛信饞言,斷絕兩足離余身,俛仰嗟嘆心摧傷,紫之亂朱紛墨同,空山欷噓涕龍鍾,天鑒孔明竟以彰,沂水滂沛流於汶,進寶得刖足離分,斷者不續豈不怨。

(三)、寫作背景:

        《琴操》以為為戰國時代卞和所作,實是根據《韓非子‧和氏篇》。然而《琴操》內容多半為樂師根據民間傳說、野史而來,〈信立退怨歌〉應為琴師參考楚地傳說,寫卞和發現玉璞尹始、敘卞和故事的詩歌。既是為傳述故事,所以必然得交代事件的原因、主人翁、事件。

 

二、試評信立退怨歌的結構與藝術形式

        逯欽立所選的版本顯然相合於李善所見的《琴操》,而張之象編《古詩類苑》顯然將八字句的末字「兮」刪去,變成整齊的七字句。明代人喜歡刪減古籍,但是不能排除張之象所見〈信立退怨歌〉為有別於李善、逯欽立所見之版本。而逯欽立所見有「去封立信守休云兮」之句,是張之象所未見,共十五句。或又可謂張之象減去一句,形成整齊的七字句共十四字句的形式。

        然而逯欽立之版本則較為古樸,雖已脫原始楚騷參差不一的形式,但是較張之象版本原始。故以逯本試析結構技巧及藝術手法,可發現每句之韻腳依次為(依廣韻):山(十五刪)、東(一東)、庚(八庚)東、陽(七陽)、元(十三元)、真(十一真)、陽、東、鍾(二冬)、陽、真、文(十二元)、文、元。

        其中東、冬古韻同屬第一類,陽韻第二類,真、文、元、刪同屬第六七類,庚為第十一類,皆為平聲韻。作者在選擇韻尾的時候,掌握了聲韻的特色,不拘泥於一格,靈活換韻,卻又控制在性質相近的韻類,加之所選用之韻字,本就有悠遠綿長的效果,使吟唱的感染力加深,加強了內容的感發力量。

        就鋪排而論,可以概分為四段,首段為第一句至第三句,述背景及玉之來由;第二段為四至七句,為卞和試寶採玉獻王,及王的反應;第三段為八句至十句,寫卞和之悲與得雪;末段則述退而感嘆與作結。

        全詩由景導入事件,由事而引發情感上的衝突,由景而入情,甚至藉由景興發情感,達到情景交融的效果。

        第一段由玉之產地尹始,運用了誇飾法,描繪在山中燦爛的寶物玉樸。第二段直接轉入卞和與楚王事,以第一人稱口吻書寫。而第三段亦大量使用誇飾,如「空山」「龍鐘」,荊山只空餘卞和一人,而他淚濕全身。作者使用大量的暗喻書寫卞和的不遇名君,甚至有別於韓非子的記載,將卞和從一個農夫拉抬至一個士子角色,影射暗諷君王之昏庸與群小紅紫亂朱。而第四段又把高亢的情緒一轉而至深沈,以至跌宕纏綿,而又不至於太過憂怨。

        李澤厚認為理性精神在北方傑傑勝利的同時,南中國仍處在奇想與熾烈情感的圖騰思維中,這是以「屈原」為代表的楚文化,此傳統中的主人翁是執著、頑強、憂傷、怨艾、不容於時的真理追求者。 

        〈信立退怨歌〉雖然距離傳統的楚歌已遠,風格趨向漢代古拙的精神,但是在主人翁的描述上,仍謹守屈原系統的書寫,符合執著、頑強而不容於時的角色,在人物性格的描寫中,可以說是非常成功的:作者在極短的篇幅中,成功塑造了一個性格突出的卞和。

        另外在文字的選擇與詞彙的鋪疊上,作者有意模仿楚辭,然而在其精鍊及語彙上,可以認定作者應該是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高級知識分子,而且他用了大量的典故,顯非一般普通的樂師可以運用。即使是漢代一般的貴族或士子,也鮮少有這種形似屈原風骨、脫離古拙風格的作品,此作非常少見。

 

三、有關傳說中的卞和形象及意涵

        有關卞和獻玉最早見於《韓非子‧和氏篇》,曹植〈與楊德祖書〉則將之與隋侯珠相比,可見在有漢一代,和氏璧與隋侯珠是同樣流行於民間的傳說。

        而玉本身對於中國人而言,自有一番特殊的感情,而且起於商周,甚至更早之前,李濟以為中國早期所產的玉為軟玉,莫氏硬度在六和六級半之間,不使用儀器,很難只靠肉眼從表面的現象加以鑑定。玉的硬度比銅鐵高,其成形要使用同類或更硬的東西,才能慢慢加以蝕磨。

        許進雄說從甲骨文「璞」和「弄」字,可證明幾千年前中國人就有開採玉璞的知識和經驗。商代墓葬中的玉器數量可比美銅器,以婦好墓為例,出土玉製品有七百五十五件,銅器才四百六十八件。玉也是禮儀的用具,是大貴族頒給小貴族作為合法權位的信物,故貴族不惜金錢要獲得它。玉有溫潤光澤的表面,較之很多素材美麗,作為隨身配戴的飾物可又可以示人財富,且玉不敗壞,價值可以長久保持。又因為質堅而細緻,磨成薄片相撞擊時,聲音清爽悅耳,如之作為璜配戴於身,行動之間鏗鏘有聲,還有節制步伐的肅穆作用。正適合紳士標榜形象,故玉被比為君子,在中國人心中崇高地位一直不墜,較之金銀更受愛戴寶重。

        因此,我們可以瞭解玉並不如同其他的金屬,可以用肉眼判斷價值,亦即並非所有人都能辨識玉的價值,而這恰好符合識寶母題中的寶物要素。

        所有有關識寶故事的幻想的核心,是一種被人們視為寶物的東西。寶物必須和人發生聯繫,其價值才能被認識、被利用,人是寶物幻想能夠成立的基本要素,這個人可以是普通的一個人,無所不可,不過在這類民間敘事的發展過程中,這個「人」也不斷變化者,漸漸地,就出現了這樣一種人,他頗有些特別的本領或遭遇。

        民間敘事中的寶物,並不總是以燦爛耀眼的外型出現,而是常常混雜在凡常之物中間。只有極少數才有辨識寶物的能力。程薔認為隋侯之珠並不能算是完整的識寶故事,卞和泣玉才是中國最早的民間識寶傳說之一。已經具備一個具有非凡識寶能力的主人公,而且這種識寶能力是其他人所沒有的,故事通過幾代楚王和玉工的堅決否定加以烘托,終於證實卞和的話是正確的,這位識寶者的形象就完全樹立起來。與後世的傳說相比,幻想色彩還不如後期的濃重,還帶有早期的樸素風格。但是這樣的情節在戰國並不是孤立的,春秋戰國時代,是識寶傳說由孕育到雛形完成的階段。

        故此,我們可以同意,卞和泣玉是中國最早的識寶傳說濫觴,並且是漢代極為知名的故事,比戰國同期的相同類型故事還受百姓歡迎。卞和的反面人物:楚王及玉工、他不幸遭遇,都加深了這個故事的深度。

 

四、結論

        由於卞和故事,是我國識寶故事的濫觴,所以一直以來被許多作家引以作為創作的題材,如李白曾就卞和泣玉作〈鞠歌行〉,可見以卞和泣玉作「識才」主題為思想,一直是此故事引發為的創作主軸,也是基本的價值所在。而〈信立退怨歌〉的獨到之處,在於作者處理情感的部分拿捏的很好,不卑不亢,而且以自信、中肯的立場與態度,也點出一個昏庸國君、奸逆當道的王國形象。

        一般的創作者,往往將焦點著眼於卞和的冤,或是卞和玉的價值,〈信立退怨歌〉卻獨樹一幟,站在卞和的立場,以卞和這個人的價值、他奉獻的正向精神,去肯定了卞和玉的價值,換言之,玉的價值,乃在於卞和的忠貞,也在於他怨而不誹,當信立,他便一反之前老淚龍鍾的姿態,反而退而不言。這種手法與精神這是很少見的,我們不得不說,〈信立退怨歌〉的作者,本身在思想上是個非常成熟的人,也是很典型的儒士,當然我們也必須肯定他的藝術形式,他的藝術手法非常老練且優美,運用得宜,成功加深了詩歌本身的感發力量,雖然其作者不可考,但是不能掩沒這是一篇非常成功且優秀的詩歌。

 

五、參考書目

1.張之象編,中島敏夫整理:《古詩類苑》,(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6年4月)

2.逯欽立輯校:《先秦魏晉南北朝詩》,(北京:中華書局,1998年5月)

3.洪澤南:上古散佚歌謡硏究》,(台北:國立政治大學,1979年)

4.許進雄:《中國古代社會:文字與人類學的透視》,(台北:台灣商務印書館,1980年,12月)

5.李澤厚:美的歷程,(台北:蒲公英出版社,1986年)

6.巫瑞書:南方民俗與楚文化》,(湖南:岳麓書社,1997年,5月)

7.向斯:《中國皇宮文化—歷朝皇宮珍寶和典籍》,(北京:團結出版社,1997年6月)

8.程薔:《驪龍之珠的誘惑:民間敘事寶物主題探索》,(北京:學範出版社,2003年,5月)

9.朱秋楓:浙江歌謠源流史》,(浙江:浙江古籍出版社,2004年,3月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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